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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英訪談

楊維榕(Alan Yang):閃耀好萊塢的亞裔之光

June 5, 2020
楊維榕。圖片來源:亞洲協會

在楊維榕的新電影《虎尾》(Tigertail)上映之際,他與艾美獎獲獎製片人楊燕子(Janet Yang)一起討論了有關移民、好萊塢代表性和希望的話題。

楊維榕是一位美籍導演、製片人、演員和編劇。他的代表作包括由他擔任編劇和製片人、由美國國家廣播公司(NBC)出品,並曾獲得艾美獎(Emmy)提名的情景喜劇《公園與遊憩》(Parks and Recreation),以及由他擔任聯合主創的Netflix原創電視劇《不才專家》(Master of None)。得益於這些備受好評的影視作品,楊維榕也在好萊塢迅速走紅。

近期,楊維榕導演了他的第一部電影《虎尾》,創作靈感來自於他的父親。這部電影講述了一位華人移民品瑞(Pin-Jui)在美國的生活——從他的童年開始,到後來拋下一切,包括他的愛人,與一個幾乎不認識的女子一起前往美國開始新生活。近日,在亞洲協會(Asia Society)的介紹下,楊維榕接受了艾美獎獲獎製片人楊燕子的採訪,探討他的電影旅程、有關移民的話題,以及他對亞裔在好萊塢的期望。《虎尾》目前正在Netflix上播放。

從最初畏懼寫有關亞裔角色的劇本,到現在能根據自己的故事進行創作。可以請您談談是什麼使您產生了這種轉變嗎?

時代不同了!過去,創作以亞裔為男主角的劇本對我來說就像天方夜譚,是想都沒想過的事。自從25年前您製作的電影《喜福會》(The Joy Luck Club)上映,以及多年前趙牡丹(Margaret Cho)的電視劇《典型美國女孩》(All American Girl)播出後,好萊塢再也沒有製作過其他類似的節目和電影。但是近幾年,隨著亞裔在好萊塢電影中的曝光度越來越高,包括我剛執導的電影中也有很多的亞洲面孔,我覺得很多事漸漸變得可能。在開始寫《不才專家》的劇本時,我們希望創作一個既有個性又能與觀眾產生共鳴的節目。而喜劇中最受人喜愛的部份多來自於真實的經驗,於是我們邀請了亞裔美國人阿齊茲·安薩裡(音譯,Aziz Ansari)出演,並以他的經歷為原型創作了男主角,又以我自己為原型創作了另一個角色。在第二集的節目中,我們分享了有關各自父親的個人經歷。

您是一位資深的喜劇編劇,在創作與喜劇無關的劇情片時,有什麼不同的感受?

很多人問過我從喜劇跨足到劇情片是什麼感覺。在為電影宣傳時,很多人會說「這太瘋狂了,因為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類型」,也有人說「術業有專攻,隔行如隔山」。說句玩笑話,如果我早知道大家會有這種反應,我可能會堅守喜劇!

老實說,我認為故事內容決定電影風格。我通常的做法是從喜愛的作品中尋求靈感,這個方法也的確很有用。如果想製作出色的喜劇,那就多看喜劇,並從優秀的作品中學習,然後發展出自己的風格。要製作出優秀的劇情片也是一樣的道理。

我看了一些像侯孝賢(Xiao Shen)和楊德昌(Edward Yang)等知名導演的作品,也從他們身上學到了很多微妙的處理方式,例如,如何在安靜中敘述故事。但考慮到中西文化上的差異,我想創作出一些帶有亞裔美國人特色的作品。例如,在看一部楊德昌導演的電影時,我就會想,如果劇中人物在故事進行到一半時突然搬到布朗士科(Bronx),然後開始講英文台詞,並在美國撫養孩子,這樣一部電影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呢?這就是我製作《虎尾》的靈感之一。

在您向父親提議以他的移民故事拍攝電影時,父親的反應如何?

這的確不是亞裔家庭樂於談論的話題,特別是有關他們過去的感情和個人生活。如果不是我主動去挖掘並堅持請父親講他們的故事,我對父母從中國移民過來的種種經歷可能到現在都一無所知。

這麼多年以來,我和父親都處於一種互相瞭解的過程。我不得不說,電影中描繪的品瑞和安琪拉(音譯,Angela)之間的關係更多是基於我父親和我姐姐之間的關係,因為他們的性格很相似且都很固執,所以他們之間時不時地會有些矛盾。而我更喜歡取悅別人,所以總是在家扮演外交官的角色,負責維繫家人關係的和諧。話雖如此,但這並不代表父親一開始就會主動向我們講述他年輕時的故事,而是我先以兒子的身份提問,然後慢慢以電影製片人、編劇和導演的角度瞭解這些經歷。

其中一段重要的經歷是我們一起在台灣旅行。當時,我在台灣有一份食品行業的工作,剛好我父親也退休了,所以我們決定在那裡碰面。那個時候我已經開始構思《虎尾》的故事,並且有了些初步的想法,而這次旅行給了我進一步瞭解他的機會。我們一起坐火車,參觀父親的故鄉、他工作過的地方、奶奶以前的住所和她的墓地。後來,這些地方都在電影中出現過,例如我奶奶工作過的製糖廠和她的陵墓。事實上,父親在電影選景方面為我提供了莫大的幫助,而我也對他有了更深的瞭解,並希望能夠繼續聆聽他的故事。

這次的旅行經歷和電影創作也激發了我學習中文的動力。我的中文不太好,但現在已經稍微進步一點了,特別是當我們的一些演員不會說英文,而我又不會說中文時,溝通就變得比較困難。現在,我嘗試用中文與侄女和侄子交談,並用中文給我父親發短信。

父親、家人以及台灣的觀眾對於電影的反響如何?

我花了大約四年的時間製作這部關於父親人生經歷的電影,所以當它上映時,我非常得緊張。 可惜的是,疫情讓這部電影無緣在電影院上映。但當我將電影的在線播放連結發給父親時,他說:「太好了!我今晚就看。」可是,我等了2天都沒有收到他的反饋。

後來,我發簡訊詢問他的想法,他立刻回覆說:「我非常喜歡這部電影,已經看了3遍了,還打算再看10遍,我為你感到驕傲!」對我而言,父親的反饋是最重要的。所以,當我聽到他說他非常喜歡這部電影時,我真的感到高興和寬慰。另外,大家可能不知道,父親還為電影的開頭和結尾配了旁白。

雖然這部電影在台灣上映,但Netflix這個在線播放平台讓世界各地的觀眾都有機會觀賞到這部電影。幾天前,我與Netflix通了電話,他們已經掌握了所有收視數據分析,包括電影在美國和亞洲的主要城市,尤其是台灣地區的播放表現。我從台灣的朋友那裡瞭解到,台灣的觀眾在看完電影後感到很自豪,因為這部規模較大的美國電影描繪了許多台灣美麗的城市和鄉村風光特色。所以,我想台灣市場的反響還不錯。此外,我在台灣參加了很多宣傳活動,得到的報道也都非常正面。我想,因為這是個真實的故事,而且在台灣當地拍攝,所以與觀眾產生了共鳴。

回想起您在2016年艾美獎頒獎典禮上發表的獲獎感言,您談到一系列有關義大利裔美國人的經典影視作品,例如《教父 》(The God Father)、《洛基》(Rocky),以及《黑道家族》( The Sopranos);而亞裔角色卻只在電影《少女十五十六時》(Sixteen Candles)中以龍大東(Long Duck Dong)的負面形象出現。直到2016年,《瘋狂亞洲富豪》(Crazy Rich Asians)、《別告訴她》( The Farewell)以及奧斯卡獲獎作品《寄生上流》(Parasite)等相繼出現,才成為了亞裔在娛樂產業的轉折點。可以請您談談,這些起起落落對您的個人生活、職業生涯以及工作方式有些什麼影響嗎?

時光荏苒,四年前的頒獎晚會仍歷歷在目,而這四年間許多事情的變化速度更是讓人感到震驚。改變並非一蹴而就,真正的問題在於為什麼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得以改變?為什麼10年前或15年前沒有發生這樣的變化?一個顯而易見的答案是,現在的市場對於有關亞裔作品的需求是存在的,觀眾也願意在熒屏上看到亞裔美國人的面孔。

我很高興能夠親自見到朱浩偉(Jon Chu)和王子逸( Lulu Wang)這些電影製作人。未來,我們可以一起創作、為彼此的電影選演員、探索影視作品和表演的各種可能性。目前,我們已經共同完成了很多工作,但這只是一個開始,我認為現在是時候接受來自不同角色的挑戰了。例如,我們已經涉足了劇情片領域,那是否還可以嘗試製作更多喜劇甚至恐怖電影?未來,我們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新冠病毒(COVID-19)疫情期間,針對亞裔的種族歧視激增,這是否會動搖您的想法?

這的確令人感到失望。畢竟我們已經努力了這麼久,並且終於在文化意識方面取得了一些成就,然而,隨著疫情的爆發,種族歧視問題的惡化又突然回到了20世紀40年代那個時期,這是一件令人震驚和沮喪的事情。不過我是一個樂觀主義者,從長遠來說,我認為消除種族歧視這個課題還是在朝著積極的方向發展,而我們要做的是繼續努力提升公眾意識,克服在美國文化中反復存在的刻板印像。換句話說,我們必須持續增加亞裔臉孔在熒屏上的曝光度,並且推廣種族平等。

可以與我們分享一下您未來的計劃嗎?

我的確有幾個激動人心的項目想和大家分享,其中一個是關注亞裔美國人的項目,但目前還不方便透露太多。此外,我正在製作《異鄉人,美國夢》( Little America)的第二季。這一部由Apple TV出品的單元劇,每一集都講述了一個真實的移民故事。當然,還有很多籌備中的項目會盡快公佈,敬請期待。我們仍在創作精彩的故事,待疫情緩和後,我們也將立即開始攝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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